趴趴虎的部落格

被[退輔會]濫伐的台灣檜木原始林, 是福爾摩沙回不了的過去和永遠的痛

【600諸羅山紀】 60002 台灣檜木的悲歌

2015年10月4日，「杜鵑」颱風挾帶著17級強風侵台。過境後，「退輔會森林保育事業管理處」人員上山巡視，發現位於宜蘭縣大同鄉「棲蘭神木園區」內樹齡排行第五名的國寶紅檜「王昭君」（樹齡2069歲、樹高20公尺、胸徑3.1公尺）、以及「韓愈」（樹齡1247歲、樹高35公尺、胸徑1.65公尺），兩株神木都不敵強風，倒地死亡。另一棵1243歲的紅檜「白居易」則樹幹撕裂重傷，幸而不影響存活。加上先前自然老死的「曹操」和「唐太宗」，使得原本有51棵依照歷史人物命名的紅檜原始森林「棲蘭神木園區」，至今僅剩47棵。這是園區開放24年以來，第一次有神木被風吹倒，極為可惜。

樹幹被撕裂的[白居易]神木

被連根拔起的[王昭君]神木

橫躺步道上的[韓愈]神木

俗稱的「台灣檜木」，事實上是指兩種同是植物學上「柏科」、「扁柏屬」的不同植物，一種是日本人的最愛「Hinoki檜」，台灣扁柏、另一種是台灣人的神木「Meniki」，台灣紅檜，兩者合稱「台灣檜木」。他們都是冰河時期的孓遺植物，全世界僅存七種檜木、分別分佈於日本、台灣、和北美洲三個地區，台灣就擁有其中的兩種檜木。分別是：

1. 日本：日本花柏（Japanese False Cypress）、日本扁柏（Hinoki Cypress）；
2. 台灣：台灣扁柏（Taiwan Yellow Cedar）、台灣紅檜（Taiwan Red Cypress）；
3. 美洲：大西洋雪杉（Atlantic White Cypress）、阿拉斯加黃杉（Alaska Cypress）、美國檜木（Lawson’s Cypress）。

美國加州Santa Cruz山中, 紅木林裡的森林小火車

台灣檜木分佈在海拔1500-2500公尺的中海拔山區，不但是台灣降雨量最高的集水區，也是百餘條溪流的水源地，終年雲霧籠罩提供穩定的濕氣，營造出檜木生長的良好環境。從地質學上來說，台灣島基本上是因為「歐亞大陸板塊」與「菲律賓海板塊」相互擠壓之下的「造山運動」從海底隆起而成，同時，台灣大地持續往上隆升，使得台灣島地震頻繁。在地貌上，河川的侵蝕下切力強、山區的峽谷特別深邃、斜坡面崩塌週而復始。原始森林，特別是冰河時代就開始與大自然搏鬥、展現生命力特強的檜木林，他們寬闊的胸圍、發達的根系，緊緊的抓住台灣脆弱的山地，不但使自己發展成高聳雲天的巨木森林，庇護著寶島其他物種棲息的空間、更守護著河川水源區，使下游成為可耕農地。美麗寶島、福爾摩沙，她的子民們就在千年檜木爺爺的呵護下，在這裡安身立命。

17世紀之前，台灣基本上是以自然為主體，南島語系的原住民族與大自然過著共生的友善關係。荷蘭人和漢民族明鄭統治台灣期間都先後屯田開墾，但他們對山林地的破壞都極為有限；清國統治台灣期間，雖有大批漢民族墾民移入台灣，但是他們僅在平原和丘陵地區進行開墾種植，在剽悍善戰的原住民族守護下，台灣山林並未遭到太大的破壞。直到19世紀1895年，日本殖民政府開始在台灣開採檜木，是這片原始林噩夢的開始；接著20世紀1949年，蔣介石集團被踢出中國大陸威權統治台灣，驅使老兵像低頭忙碌的工蟻，源源的被投入山區，變本加厲進行掠奪式的濫伐，終造成台灣檜木無可挽回的滅絕厄運。如果說蔣介石是”民族救星”，不如說他是「台灣檜木萬古罪人」劊子手。

由原本[林道]拓寬成的[北橫公路 (台-7線)] 棲蘭山段

1896年11月，日本森林學博士本田靜六（Honda Seiroku 1866-1952），於登玉山的途中採取到台灣紅檜標本，由日本東京帝大教授松村任三（Ninzo Matsumura 1856-1928）在1901年正式發表論文，以「福爾摩沙Formosensis」來命名「台灣紅檜」。台灣扁柏的樣品採集較晚，1906年6月由川上瀧彌（Takiya Kawakami 1871-1915）和森之助（Mori Ushinosuke 1877-1926），也是在玉山採到樣本，由早田文藏教授（Bunzo Hayata 1874-1934）發表論文，以「台灣 C. Taiwanensis」來命名「台灣扁柏」。日本學界在台灣發現檜木的消息振奮日本帝國政府，促使駐台灣的總督府做全面調查，並設立了「宜蘭太平山」、「台中八仙山」、「嘉義阿里山」三個林場，並於1912年，由「阿里山林場」拔得頭籌，首先將開採的檜木由鐵路運輸下山；從此，舉凡輕軌鐵路經過的地方，就是台灣檜木遭到剷除的地方。今天人們到阿里山旅遊，看到的森林其實是胡亂造林的日本櫻花樹、柳杉、及中國梅花樹，根本不是原始自然的台灣檜木森林。

1949年，蔣介石集團被中國共產黨踢出中國大陸，中華民國在台灣。蔣介石在台灣進行威權統治，朝思暮想的不是台灣的民生經濟，而是為了遂行唐吉軻德式的「反攻大陸」進行掠奪式搜刮物資。為安置退除役的殘兵敗將，設置了「退除役官兵輔導委員會」，將老兵下放去濫墾山林、設立農場、開挖磐石、造橋鋪路。1950到1980s年，是台灣檜木林的大浩劫年代。在武大郎「退輔會」的主導下，將珍貴的台灣檜木原始林以分贓的方式，交由老兵在全台灣各地成立了「林班」，對檜木進行毀滅性的砍伐。這些武大郎根本不懂森林學的生態，他們在砍伐扁柏之後補植上紅檜，然後再以當兵聽訓的列隊方式，「標齊對正」種下不適合當地氣候的外來樹種日本柳杉。檜木原始林的大砍伐破壞了台灣山林維生系統的命脈，摧毀山林水土保持的功能，加上錯誤的農業上山政策，魯莽推動高冷蔬菜、高山果園，最後造成了山崩水壞，生態災難層出不窮，不時有水患和土石流，使水庫淤塞，迫使台灣人需付出高額防洪預算的代價。

[退輔會]利用美援資金, 大肆濫伐台灣檜木原始林

造成下游土石流頻繁,甚至[中橫]谷關路斷廢棄的元兇 -- [退輔會]在梨山的[福壽山農場]

1959年，「退輔會」在台中東勢興建「大雪山林業公司製材廠」，極盡奢華浪費，不論是建築結構、樑柱、或是承載機器工具的樓層地板，全部用昂貴的檜木架構，耗費當年民脂民膏新台幣2億元。「製材廠」成立後，「大雪山」、「梨山」、「中央山脈」..等等各林場的森林慘遭武大郎的鏈鋸大肆砍伐；直到1973年，山林被砍伐殆盡，「製材廠」才熄燈關閉，30公頃的廠房一荒廢就是40幾年，成為豪華版的「蚊子館」。2006年5月13日，一場惡火將檜木廠房燒盡，燒去台灣中部檜木砍伐史中貪婪的一頁，罪有應得。

全由台灣檜木打造的[大雪山製材廠]檔案照片 

烈火焚燒中的[大雪山製材廠]檔案照片, [退輔會]卻沒有人為這起火災負責

當年用來浸泡原木的[製材廠]水池

1971年，日本東京的「明治神宮」表參道上的「鳥居」（牌坊）遭受雷擊，當局特地來台灣採購了11根16到24公尺的1500年台灣扁柏，修復成今天的「明治神宮鳥居」。當我從美國舊金山到東京旅遊時，在異國他鄉看到來自祖國台灣的國寶檜木，心裡真是百感交集，既羨慕美國人珍惜自然資源的舉國同心，也感嘆台灣豬頭政客的短視貪婪，盜伐森林者被稱為「山老鼠」，而台灣中央機關的「退輔會」居然就是最大的「山老鼠」。研究森林的靜宜大學副教授楊國禎曾說，「台灣的林業史，就是一頁台灣檜木砍伐史」。而「退輔會」就是那個破壞台灣千秋萬世原始森林的罪魁禍首。

由台灣檜木打造的[明治神宮]鳥居

趴趴虎在日本東京[明治神宮]前

大規模砍伐台灣檜木原始林的暴行一直延續到1989年，這時台灣的原始檜木森林已經被「退輔會」摧殘殆盡，林業已經沒有利潤可言，台灣的「行政院」才終於覺醒過來，終止放任武大郎濫伐森林，亡羊補牢在1991年頒佈了禁伐天然林的命令。諷刺的是，當初因為賣相太差，老兵的鏈鋸看不上、或是位處在惡地，砍伐困難、或是樹齡太小，賣不了好價錢、…等因素，而得以逃過了老芋仔魔掌的檜木林，成了森林學上的「殘林」，例如分佈在新竹「秀姑巒山」的紅檜林，與宜蘭「棲蘭山」的扁柏林，不但是台灣最後的檜木森林、也是現在被捧為國寶的「神木林」。

棲蘭山的至高點

位於宜蘭、桃園、新竹三縣市交界的「棲蘭山」台灣檜木林，是今日全球唯一的扁柏純林蘊藏地。被「退輔會」吃乾抹淨的台灣檜木森林仍然逃不過武大郎的魔掌。「退輔會」於1992年向「台灣省政府」申請在「棲蘭山林場」設置森林遊樂區，直到1994年，才獲得省政府的批准。而事實上「退輔會」在1992年就”偷渡”自行開始營業，向台灣人收取門票，擅自讓民眾進入尚未經核准成立的「森林遊樂區」。當時的「退輔會」主任委員是陸軍二級上將許歷農、台灣省政府主席是連戰，兩人都由台灣人豢養領終生俸，卻都勤跑北京去吃香喝辣。我們很好奇「退輔會」偷跑期間未繳稅的門票收入哪裡去了？宜蘭「棲蘭神木園區」目前仍由「退輔會」霸佔著，始終未歸建還給主管國家農林漁牧業的「農委會」或專業的「林務局」，而是由當年伐木的劊子手化身成「森林保育事業管理處」，在經營森林休憩區。

當年修築「北部橫貫公路」時，「公路局」原本已設定好將「北橫」宜蘭端的出口設置在「英士村」，但是1959年台灣碰上災情慘重的「八七水災」，使原本修築公路的經費被挪到救災之用而停工。當時蔣經國擔任「退輔會」主任委員，知道「棲蘭山林場」的老芋仔正在開闢用來運輸伐木的林道，於是交待將100號、110號與300號三條林道加以串聯，公路局當然接受”太子”的想法，使得「北橫」在宜蘭端的出口，改道在宜蘭的「百韜橋」，距離原本公路局規劃的「英士村」出口有數公里之遙。當年那些老芋仔在打通「北橫」構工時的重要據點，就是現在的「明池森林遊樂區」。

正在修築公路的榮工

[北橫]的東端出口在[蘭陽溪]上的[百韜橋] 

「棲蘭神木區」內共有62棵樹齡超過400年的原生紅檜和台灣扁柏，文化大學森林系教授胡大維，特別為其中方便遊客參觀的51棵神木，依照樹齡與同時期中國歷史上的人物對照命名，樹齡最老的是2500歲的「孔子」神木，最年輕的是400歲的「鄭成功」。

這次受到「杜鵑」颱風吹倒的「王昭君」（#15號）不影響步道通行，將保留在原地設置解說牌；「韓愈」（#28號）則倒在步道中，據說園方將模仿加州「紅木國家公園」內的「巨木樹洞隧道」，在根部闢建新路徑穿過。從讚嘆加州的紅木公園，到令人神傷的台灣檜木林，我徘徊在威權暴力陰影下，感傷著那個苦難時代、那群無知老芋仔在台灣原始檜木林以鏈鋸演奏檜木的悲歌，在美麗寶島福爾摩沙造成深邃的傷痕和破碎的國土，使我們及我們的子孫有段永遠回不了的過去。

加州[紅木國家公園] 汽車可由這個樹根隧道通過

加州州立[紅木公園]

★【讀行天下】

[棲蘭山森林遊樂區] (03) 980-9606@ 宜蘭縣大同鄉泰雅路四段6號

交通：搭乘[台鐵]到「宜蘭車站」、在「宜蘭轉運站」搭乘[國光客運]#1750巴士（宜蘭到太平山）於「土場站」下車。

開車：從[國道-5]於「宜蘭交流道」下、轉[縣道-192]、上[台-9]線、轉[台-7]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