趴趴虎的部落格

【遇見雲林】 63203  虎尾鐵橋

2012年8月1日，「蘇拉颱風」侵襲台灣，雲林地區連日豪雨，幾乎所有溪流都暴漲，北港溪的支流虎尾溪也不例外，洪水淹過近百年歷史的「虎尾鐵橋」橋面，由於洪水挾帶枯木等大型漂流物卡在橋身，經不起洪水不斷沖刷，承載著許多虎尾人記憶的歷史建築物--「虎尾鐵橋」的一截橋身硬生生隨洪水流逝，讓許多虎尾人十分不捨。

很久很久以前，趴趴虎的年齡還是個位數的時候，我跟著祖父母到「西螺大橋」旅遊。旅途的山光水色已經完全淡忘，只有黑白照片中趴趴虎肩上扛著一把大刀，成為我一輩子的夢魘，因為所有家族長輩每次看到我時，都會津津樂道我在行程中倔強耍賴，哭鬧不休得到那把木刀。因此，我記憶中的雲林，虎尾是<<雲州大儒俠>>史豔文的故鄉、西螺則是<<西螺七崁>>中的阿善師傳授武術、俠義江湖的地方。這些年來客居美國，我對雲林超夯的兩項農特產品仰慕已久：一是用「雲林綺雞」，做成的鹽酥雞、炸雞排；二是使用在飼養過程中必須聽音樂長大的「雲林快樂豬」，做成的豬排漢堡。

虎尾鎮位居台灣開發史上原住民平埔族狩獵活動的丘陵地帶，與漢族移民墾殖的沿海平原帶交界，也就是互不侵犯的空窗緩衝地帶，所以虎尾的發展比起鄰近地區晚許多。

虎尾真正成為有規模的市集是在日據明治39年（1906），那年12月「大日本製糖株式會社」選定在「五間厝」和「青埔」兩個村落間，設立一座規模宏大的現代化製糖工廠，由於選定的廠址靠近虎尾溪畔，而且「五間厝」原名「后尾」，於是日本人就把這個工廠叫做「虎尾工場」，造成虎尾「因糖而興、因糖而盛」，開始風光的蔗鄉糖都歲月。

日本人在台灣的四大製糖株式會社（台灣製糖、日糖興業、明治製糖、鹽水港製糖）在台灣共成立了45個製糖工廠。為了將分佈各地的甘蔗園生產的製糖甘蔗到糖廠，以及運送成品粗糖到台灣縱貫鐵路系統，用火車將粗糖集中到基隆港，再以輪船運回日本國內，於是他們鋪設了「糖廠鐵路」系統。因為它使用的軌距是672mm（約合台尺5分）的窄軌，與台灣縱貫鐵路用的是軌距1067mm不同，因此，台灣人習慣稱「糖廠鐵路」為「五分仔車」。有時為了讓穿梭甘蔗園中的輕便載貨小火車，在糖廠區內能和出貨與載客的寬軌火車共同使用同一組火車軌道，以便節省路基用地和鐵軌器材費用，日本人使用了「三軌制」，也就是在同一條路基上鋪設三道鐵軌，讓寬軌火車和五分仔車共用一條外側鐵軌，寬軌火車使用另一條外側鐵軌，「五分仔車」則使用另一條內側軌道。

距離「虎尾糖廠」最近的「縱貫鐵路」車站是跨過虎尾溪到南岸的「他里霧」（斗南），所以1907年「虎尾糖廠」建廠時，就同時鋪設跨虎尾溪的鐵路橋，只是那時候只有橋墩和架設在橋墩上的鐵道，並沒有今天看到的鋼樑和護欄，因此「虎尾鐵橋」又稱為「會社鐵橋」或「虎尾糖廠鐵道橋」。這時候橋樑的主體構造是木造，「鐵橋」是表示「鐵道橋」而不是鋼鐵打造的橋樑。

這條鐵路在規劃時就設定要成為「縱貫鐵路」「虎尾支線」，形駛「五間厝」（今「虎尾」）到「他里霧」（今「斗南」）間，除運糖之外還要兼辦客運，因此「虎尾鐵橋」被設計成「三軌制」，既可通行「五分仔車」，也可通行縱貫鐵路上使用的客貨運火車車廂。在鋪設鐵路同時就在「虎尾糖廠」的北側設立了客運車站「虎尾驛」，並於1910年和剛竣工的台鐵「縱貫鐵路」接軌通車。「虎尾鐵橋」是雲林地區歷史最悠久的鐵道橋，無論是動工或通車的年代，都遠遠早於雲林另一座有名的鐵道橋「西螺大橋」（該鐵道橋動工於1937年，第二次世界大戰爆發後停工，戰後恢復施工，竣工通車於1954年）。

1930s年代後期，日本發動侵華戰爭「支那事件」，以及1941年日本偷襲美國珍珠港，引爆全面的太平洋戰爭。做為日軍前進基地和戰備物資供應站的日本殖民地台灣，自然成為「盟軍」攻擊轟炸的目標。糖廠決定在「虎尾鐵橋」上搭建鋼樑和護欄，來保護橋樑和運輸的安全。日本找到英國「West Wood公司」，採取三段高低不等鋼架的花樑設計，高者為跨樑，低者為護欄，形成不對稱的階梯造型。有人說是『匠心獨到』之美，我的程度有限，對這種一座橋樑卻從北到南呈現高低不同鋼質桁樑，只能說「很少見」。我反而對這種「先有鐵道橋，廿幾年後再以戴帽子的方式加蓋鋼鐵桁樑」比較有興趣。根據文史資料指出，在「虎尾鐵橋」上的這套”金鐘罩”、”鐵布衫”的鋼鐵桁樑，居然是從日本國內某一座橋樑現成的鋼樑拆卸下來，海運到台灣後，在「虎尾鐵橋」上再組裝蓋上去。它的來源可能是從同屬「大日本製糖株式會社」在日本下關的「大里製糖工場」拆過來的，算是台灣唯一的一座「可拆卸組合式」的鐵橋，施工由日本「黑板組」負責規劃，而由台灣人負責執行組裝，也堪稱國際合作下的產品。

「虎尾鐵橋」通車以來，虎尾迅速發展成為繁榮的市鎮，鐵橋南端他里霧社（斗南鎮）蕃薯庄的百姓，必須冒險走在鐵軌枕木上，才能越過虎尾溪到虎尾街上。萬一中途遇上火車過橋，行人還必須趕緊退避到枕木的兩端末梢，緊張的閉上眼睛，等火車「恐動！恐動！」聲由遠而近、在鼻尖掠過一陣風、「恐動！恐動！」聲再由近而遠至消失之後，才敢睜開眼睛，繼續上路。1954年，雲林縣政府為了解決行人與火車共用鐵路橋的危險，在「虎尾鐵橋」的外側搭建一條權宜性違章建築物木板棧道橋，叫「蕃薯庄板仔橋」。在台灣經濟困難的年代，這座「板仔橋」帶給虎尾、蕃薯庄、竹圍仔鄉親們行的方便，成就了村莊鄉親們到虎尾街上挑蔥賣菜的繁榮景象，算是對政府施政有感的小確幸。

1959年的「八．七災」重創全台灣，當局決定以拓寬溪面來降低水位，以避免虎尾溪兩岸的堤坊被沖毀，禍及兩岸良田和威脅百姓安全。於是由糖廠出資，將鐵路橋往南延伸185公尺，形成今天「虎尾鐵橋」全長437公尺、23座橋墩、22個橋孔。但是新橋和舊橋無論橋墩或鋼樑外型都不一樣，給人硬生拼湊零亂的感覺，而不是舊觀的延伸。也許這又是一個『匠心獨具』，但是把一座有歷史意義的古蹟建築物拿來做自己創意的秀場，除非是基於公共安全的理由，我個人持保留看法，「修舊如舊」才是古物的再生。

1982年，與「虎尾鐵橋」平行的西側建築了「興南大橋」，原本寄生在「虎尾鐵橋」旁的「板仔橋」的功能被取代，使得橋板日益破落，終至完全朽壞。

1997年，在「虎尾全國文藝季」的時候，本來就「匠心獨具」的「虎尾鐵橋」，面貌在過去已經一再被”整容”換貌，這次再度被毀容惡搞。天才設計師居然在鐵軌上鋪設木板平台（deck），把鐵道搞成木板的「觀光步道」。不知道這次出錢給雲林縣做「政績」的凱子爹是「文建會」還是「台糖」？反正是那時候的雲林縣政府在編預算施工，而且在玩完這次以後，「台糖」就不再玩了。2001年11月10日，就在「虎尾鐵橋」的橋頭，舉行了交接儀式，「虎尾糖廠」正式將「虎尾鐵橋」管理權移交給雲林縣政府。

我來到「虎尾鐵橋」的北端，站在畫滿塗鴉的堤坊上放眼虎尾溪，只見河床荒湮蔓草亂石滿佈，想到曾經讀過描寫虎尾溪景觀的詩句『蔗田萬頃碧萋萋，一望蔥蘢路欲迷』。可是我站在長堤上卻完全沒有那種感覺，也想像不出來。

政客們表面文章的秀做完了、銀子也花了，老百姓的小日子仍需過下去。我祝福虎尾人能踏實整治虎尾溪並還給「虎尾鐵橋」一面素顏，如同老縣長陳世烈（首任雲林縣知縣）詩題『溪名虎尾惕臨深，履險爭先有戒心』，早日重現虎尾人「虎溪躍渡」的磅礡氣勢。

【讀行天下】，

l  [虎尾鐵橋] 位於虎尾鎮中山路，座落在虎尾糖廠南側，跨虎尾溪上。

搭乘台鐵到「斗六車站」，「西出口（後站）」出來，轉乘「台西客運」到虎尾班車。

順道遊景點：[虎尾糖廠] [虎尾驛] [同心公園] [糖廠招待所社區] 都在步行範圍內。